十五岁时,太后亲自为我们办了一场及笄礼。
她将自己的首饰拿出来,那是一对云凤纹金簪,曾是先帝所赠,被她珍藏许多年。
如今一分为二,给了我和燕南飞。
铜镜里的太后慈眉善目,抚上自己眼角细纹,揽着依偎在她膝头的我们,感慨良多。
今日场面极盛,但并不算顺利。
礼成时,奉国公家的夫人开玩笑似的提起,想替她家的小子求娶县主。
本也只是试探,却不想陛下先变了脸色,他目光中没什么笑意,阴沉着:「嘉宁县主年纪小,她父亲又不在京城,怕是不成。」
奉国公夫人当场噤声,不敢再提一句。
我手心出了些冷汗,再迟钝也看出不对劲来了。
陛下哪里是觉得不合适,分明是怕燕南飞身后的岭南和京城权贵勾结。
他在忌惮岭南。
燕南飞看我一眼,强压下心中的慌乱,走完了流程。
我们再没心情在外面应付人,很快回了慈宁宫,太后很晚才回来,她眉目疲倦:「皇帝同哀家提起你们的婚事,估摸着是选了几个有名无实的人家。」
——轰隆!
外面一声惊雷骤然响起,白光在这刹那映亮了燕南飞惨白的脸。
我抬手握住她,感觉到她的颤抖。
太后忽然朝我看来,眼中带着无奈和怜惜。
我有些不祥的预感。
「小疏,太子和皇后那边同哀家透露了一些风声。」
她说:「皇帝可能要为你和小四赐婚。」
雨终于后知后觉落下,我缓缓呼出一口气,手冷得像冰。
燕南飞缓慢地回握住我的手。
身不由己,命如浮萍。
我们都逃不开。
婚约没有彻底定下,但到底还是影响了我们的心情,太子和七公主都知道我们最近不太高兴,也很少来叨扰。
自打及笄礼过之后,当年学宫这一批的同窗们最小的也到了可以定亲的年纪。
她们都陆陆续续定了婚约,就连崔盈玉都定了亲。
夫子的女儿近日也成婚了。
师生之谊在,我和燕南飞也特地出宫了一趟,却不想在喜宴上碰见了熟人。
那小公子同燕南飞长姐的夫家有亲,恰巧也来了喜宴,见了我们很高兴,闲聊下来,我们才知燕大姑娘上月喜得麟儿。
这是大喜事。
可我和她都笑不出来。
这么大的事情,为什么我们在宫里一点都没听见风声?
从前岭南大大小小的信件都常送进宫来,***挂念,不曾遗漏家中大小事。
仔细想来,岭南已经有月余不曾来信了。
是没有写,还是被拦下了?
我心口冰凉一片,燕南飞恍惚坐在旁边,我们相坐无言。
柳树后绕来一片青色的影子,池水中有人影靠近,我猛地回头。
是庄青羽。
他站定,朝我颔首:「乡君。」
目光很快落在燕南飞身上,掩饰不住的担忧。
燕南飞回头看见他,眼泪先一步落了下来,哽咽着。
我眼皮一跳。
等等,好像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。
想劝诫良多,最后看燕南飞抱着膝闷声哭起来,我还是心软了,警告道:「快一点,喜宴上人多眼杂。」
庄青羽感激道:「多谢。」
我快步离开,在周边守着,给她们留出短暂的时间。
等回去的时候,庄青羽已经和我们错开回席的时间,先一步离开了。
燕南飞擦干了眼泪,眼睛还是红红的。
我问她:「南飞,你和小侯爷……」
她从不曾骗过我,沉默片刻,还是点头,坦诚道:「我喜欢他。」
一时间,我悲从中来。
不知为她高兴找到了喜欢的人,还是该为她难过。
陛下绝不会让我们之中任何一个嫁给有权有势的人家,就算有,那应该也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。
若是没有心爱的人,那嫁给谁都无所谓,受什么委屈也不以为意。
可两厢情悦,偏偏成了这世上最大的酷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