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老爷和二夫人,那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。魏昭明嘴里憋着笑,无视二老爷求救的目光,一溜烟跑了。
这爆竹的动静震天动地,躲在琳玉轩称病的沈从瑾听见了,在外书房谈事的沈从筠和老太爷亦是听见了。
沈从筠坐在窗边,耳尖微动。他听了一会儿,嘴角轻轻上扬。
他知道,这是魏昭明放的。
若没有娶她,他大抵想的和二夫人一样,不必这般张扬。他虽不怕大房,但有些事,总归还是麻烦。
可魏昭明就是这么个性子,藏不住,也不愿意藏。
想到她,沈从筠的眉眼愈发温和。
听到这动静的老太爷冷哼一声,“她倒是处处为你着想。”
自老太爷知晓沈从筠考中状元,先是惊诧,而后又起了无边怒火。
他一直以沈从瑾为重,从不将这病恹恹的长孙看在眼里。为了沈从瑾能考中进士,他费尽心力请名家大儒到家中讲学,又请人将沈从瑾的诗词歌赋编纂成册,送至各位考官的府上。
可他如此倾尽心血,纳卷、行卷、答卷,无一处不仔细妥帖,偏偏考不过一个沈从筠。
沈从筠是什么人?是他一直以来都没看在眼里的人!
如今沈从筠考中状元,而自己最得意的孙儿只考中第三名,这是明晃晃打他的脸!是在告诉他,他沈伯山错把鱼目当珍珠!
这让他心里如何好受?
时至今日,老太爷终于接受了这样的事实。他将沈从筠唤到书房,命他在纸上默写他交上去的答案。
他要看一看,沈状元,有何之才?
此刻,他看着纸上工工整整的一列列小字,看着那一句句鞭辟入里的言语,沉默。
沈从筠的才学,他无话可说。
“你这字里行间,为何隐有几分郑公的影子?”
老太爷当年官居二品,炙手可热之时,家中***骤然重病过世。他为母丁忧三年,除孝后恰逢朝堂大乱,此后再无起复时机。
可他贪恋权柄,不肯安心致仕,于朝堂之事了然于心,对那位高权重的郑中书令亦是十分了解。
沈从筠从未想过能瞒过眼光毒辣的祖父。
“因为,郑公是我师父。”
老太爷心有猜测,可听见沈从筠承认的那一刻,瞳仁依然猛地一缩。
他深吸一口气,重重将那几张纸拍在案几上,“你在家中故意藏拙、欺瞒于我,在外另觅良师,却从未知会过家里一二!”
“就算你才学过人又如何?考中状元又如何?如此工于心计、揣奸把猾,实非君子所为!实乃小人行径!”
“沈从筠,你可知错!”
此一声暴喝如雷,彻底断了沈从筠心中的念想。
他想过祖父或许会不满自己有所欺瞒,会不悦自己所作所为打了他的脸。
可他依然有所期盼,期盼从来没有夸过自己、重视过自己的祖父,会因为他考取状元而赞赏他的文章、肯定他的才华。
可是,依然没有。
他想如果今日坐在这里的是沈从瑾,或许祖父展露出来的又会是另外一副慈祥模样。
沈从筠捏紧座椅把手,闭了闭眼,而后倏地卸了劲。
他低低笑开,一直温柔和顺的眉眼竟多了几分桀骜,“祖父,敢问孙儿,何错之有?”
老太爷看着依然在自己面前垂头顺目的沈从筠,心中却生出几分不可掌控的无力与不安。
坐着的人继续说道:
“是错在孙儿明知祖父不愿让自己太过显眼却依然拼命读书?是错在孙儿因身体病弱被困于后宅却仍不甘天命寻找良师?还是错在孙儿没有听您之言让着二弟反而在科举***夺得头筹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