编辑:阿弟文舍    更新时间: 2025-12-12 11:0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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街角,几个被方才动静惊动的邻人,探头探脑,窃窃私语,目光复杂地看着那辆远去的马车,以及那间骤然陷入死寂的“晞光阁”。

江南的午后,依旧烟雨迷蒙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
只有空气里,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绝望,久久不散。

马车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碾过,轱辘声单调而压抑,像是敲在人心头的丧钟。车厢里,阿澈的哭声已经低弱下去,变成了断断续续的、受尽委屈般的抽噎,小身子蜷在宽大的座椅角落,时不时因哽咽而颤抖一下。

萧衍坐在他对面,玄色的衣袍几乎与车厢内昏暗的光线融为一体。他面无表情,目光落在窗外飞速掠过的、雨後湿亮的街景,可眼角的余光,却不受控制地,一次次扫过那个小小的、颤抖的身影。

孩子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珠,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,黏在一起,看上去可怜极了。那双酷似他的凤眼,此刻红肿着,里面盛满了惊惧和不解,偶尔偷偷抬起,飞快地瞥他一眼,又立刻受惊般垂下。

像一只被雨水打湿了羽毛、无家可归的雏鸟。

萧衍的指尖,无意识地在掌心那块真正的龙纹玉佩上摩挲着。冰凉的触感,却无法冷却他心头翻涌的躁意。那孩子抽噎的声音,像一根细细的丝线,缠绕着他的心脏,越收越紧,带来一种陌生的、窒闷的疼痛。

他烦躁地蹙紧眉头,强迫自己移开视线。

不可能。

他对自己说。

沈未晞当年……证据确凿。那杯酒,是他亲眼看着她……即便她侥幸未死,这孩子,也未必……

可那眉眼,那年龄,那被她视若性命、拼死维护的姿态……还有那块垫了五年桌脚的玉佩!

种种迹象,如同蛛网,将他紧紧缠绕,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
他需要确认。

不惜一切代价。

马车最终驶入一座位于城西、外观并不起眼,内里却戒备森严、亭台楼阁一应俱全的别院。这是他在江南的一处隐秘产业。

车刚停稳,萧衍便率先下车,对迎上来的心腹侍卫低声道:“带他去西厢房,找个稳妥的嬷嬷看着,没有我的命令,不许他离开半步,也不许任何人探视。”

“是。”侍卫领命,伸手去抱车内的阿澈。

阿澈看到陌生人伸手过来,吓得往后一缩,泪眼汪汪地看向萧衍,小嘴一瘪,似乎又要哭出来。

萧衍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更甚,他硬起心肠,转开脸,冷声道:“带下去。”

孩子的哭声终究还是响了起来,被侍卫抱着,渐渐远去。

萧衍站在原地,听着那哭声消失在回廊尽头,才深吸了一口气,迈步走向书房。

“王爷。”幕僚赵先生早已等候在书房内,见他面色不愉,气息冷沉,心中便是一凛。

萧衍将手中那块真的龙纹玉佩“啪”地一声扔在书案上,又将那几块假玉佩的碎片放在旁边。

“查。”他只说了一个字,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风暴,“给本王查清楚,这块假的,是何时,通过谁的手,到了本王这里!府内经手玉佩保管、查验的所有人,给本王一个一个地筛!”

赵先生看到那两块并置的玉佩,尤其是那块真的上面似乎还沾着些许灰尘,心中已是骇然。他跟随萧衍多年,深知这块玉佩的意义。如今竟出现真假之事,还牵扯到王爷如此震怒,此事绝不简单。

“是,属下立刻去办。”赵先生不敢多问,躬身领命。

“还有,”萧衍叫住他,眸色深沉如夜,“去查一个人。‘晞光阁’的画师,沈未晞。她这五年在江南的所有行踪,接触过什么人,靠什么为生,那个孩子……是什么时候出生的,生辰八字,给本王查得清清楚楚!”

沈未晞?

赵先生心中巨震。这不是……五年前已经“病故”的王妃的名讳吗?王爷怎么会……

他不敢怠慢,连忙应下:“是!”

赵先生退下后,书房内只剩下萧衍一人。他走到窗边,看着窗外庭院中被打湿的芭蕉叶,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沈未晞那双充满恨意和绝望的眼睛,以及阿澈那张哭花的小脸。

他烦躁地一拳捶在窗棂上。

为什么?

如果她无辜,当年为何不辩白?如果那孩子是他的,她为何要带着孩子隐居于此,让他蒙在鼓里五年?甚至将代表他身份的玉佩弃如敝履?

羞辱,背叛,疑虑,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……恐慌,交织在一起,几乎要将他撕裂。

---

与此同时,“晞光阁”内,一片死寂。

制住沈未晞的护卫在她彻底脱力、不再挣扎后,便依令退到了门外把守,如同两尊没有感情的门神。

沈未晞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,背靠着冰冷的墙壁,眼神空洞,脸上泪痕已干,只剩下麻木的绝望。手臂上、身上,方才挣扎时留下的淤青和疼痛,此刻都感觉不到了。

心,像是被掏空了一个大洞,呼呼地灌着冷风。

阿澈……她的阿澈……

被带走了。

被那个男人,那个曾赐她死路的男人,带走了。

他会对阿澈做什么?他是不是已经怀疑了?他会不会……

无数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,啃噬着她的理智。她猛地抱住自己的头,发出一声压抑的、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鸣。

不行!她不能坐以待毙!她必须去救阿澈!

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,可双腿软得如同棉花,刚站起一点,又重重跌坐回去。绝望如同潮水,再次将她淹没。

五年前,她无力反抗,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打入深渊。

五年后,她依旧如此弱小,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!

恨意,如同藤蔓,疯狂地滋生,缠绕着她的心脏。

萧衍!萧衍!

她在心里一遍遍咀嚼着这个名字,带着刻骨的怨毒。

不知过了多久,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。把守的护卫似乎接到了什么命令,脚步声渐渐远去。

沈未晞猛地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。她连滚带爬地冲到门边,试图推开那扇被踹坏的门。

门,从外面被锁住了。

她用力拍打着门板,嘶声喊道:“放我出去!放我出去!”

回应她的,只有一片死寂。

她被软禁了。

这个认知,让她彻底坠入冰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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靖安王别院,西厢房。

阿澈哭累了,被一个面相慈祥的老嬷嬷哄着,喝了点水,蜷在铺着柔软锦被的床上睡着了。即使是在睡梦中,他那小小的眉头依旧紧紧蹙着,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湿意,时不时抽噎一下,显得极其不安。

萧衍不知何时站在了房门外,透过微微开启的门缝,看着里面那个熟睡的小小身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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