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门前的青石板被晨雾打湿。
我刚跪满七天七夜。
膝盖疼得钻心,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。
沈无涯终于出现了。
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,雪白的衣袍一丝褶皱也无,像是九天之上裁下的一片云。那张脸,好看得过分,也冷得过分。山风卷起他几缕墨发,拂过玉石般的下颌。
整个云渺宗,没人不怕这位清冷师尊。
除了我。
我偷偷抬起一点眼皮,心里默念口诀。
【读心术】,开。
打从我记事起,这能力就像呼吸一样自然。我能听见周围所有人的心声,那些藏在笑脸下的算计,裹在甜言蜜语里的刀锋,在我这里都无所遁形。靠着它,我避开了无数明枪暗箭,一路磕磕绊绊活到十五岁。
拜入云渺宗,是我唯一的生路。
跪在这里七天,等的就是这一刻。只要能听见这位高冷师尊心里在想什么,哪怕一丝一毫,我就能知道怎么讨他欢心,怎么留下。
眼前这位,可是关乎我小命的大人物。
我屏住呼吸,所有意念都集中在他身上。
……
一片死寂。
脑子里空空荡荡,什么声音都没有。
只有山风吹过松林的呜咽,远处弟子清扫落叶的沙沙声。
怎么回事?
我懵了。
口诀念错了?我集中精神,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,再次催动能力。
【沈无涯,你到底在想什么?让我留下?还是觉得我烦?或者……觉得我资质太差?】
没有回应。
他的识海像一块万年玄冰,坚硬、平滑,一丝缝隙也无,我的意念撞上去,连个涟漪都激不起。
失效了?
我的读心术,第一次,彻底失效了!对象还是决定我命运的师尊!
一股寒意猛地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,比跪在湿冷石板上的感觉还要冷上千百倍。
“顾青青。”清冷的声音从头顶落下,像冰珠子砸在玉盘上,不带一丝情绪。
我浑身一激灵,慌忙叩首:“弟子在!”
额头重重磕在湿冷的石板上,生疼。
“根骨尚可。”他顿了顿,那审视的目光如有实质,在我背上逡巡,“心性……”
他似乎在斟酌词句。
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。听不到他在想什么,我就像被蒙住了眼睛扔进狼群,完全不知道下一秒是生是死。
“……尚需打磨。”他终于说完了后半句。
“入外门,杂役处。”
四个字,把我打进了最底层。
没有成为内门弟子的风光,没有亲传弟子的可能。只有杂役处,劈柴、挑水、打扫、伺候人。
我猛地抬头,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。那里面,没有鄙夷,没有期待,什么都没有,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。
读心术对他无效。
这个认知让我心底一片冰凉。赖以生存的依仗,在他面前成了废物。
“弟子……谢师尊。”我垂下头,声音干涩。
他没再说话,转身,雪白的衣袂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台阶尽头。
我撑着麻木的膝盖,摇摇晃晃站起来,一瘸一拐地跟着引路的弟子,走向山脚下那片灰扑扑的低矮房舍。
 
  
  
  
  
  
  
  
  
  
  
  
  
 