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澜回到自己的大平层，踢掉高跟鞋，把自己重重地摔进客厅那张巨大的沙发里。
江边的夜景璀璨如星河，透过巨大的落地窗铺陈在她眼前。
但她无心欣赏。
手机屏幕亮起，是家庭群里一连串的未读消息。
她点都懒得点开，直接开启了免打扰。
这么多年，她早就习惯了。
每次拒绝他们的无理要求，接踵而至的必然是母亲的哭诉、父亲的沉默、弟弟的道德绑架和弟媳的阴阳怪气。
一套组合拳，打得她曾经一度怀疑人生。
是不是她真的错了？
是不是她作为女儿，作为姐姐，就应该无限度地满足家人的所有需求？
直到有一次，她在国外出差谈一个上亿的项目，三天三夜没合眼。
签下合同的瞬间，她累得几乎虚脱。
手机一开机，收到的不是家人的关心，而是弟弟发来的一张跑车图片。
【姐，帅不帅？】
那一刻，她心中有什么东西，彻底凉了。
她不是家人，她是工具。
一个会赚钱，会满足他们欲望的，没有感情的工具。
既然是工具，那就要有工具的使用说明书。
今天，她就把说明书的第一页，亲手写好，拍在了他们面前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，这次不是微信，是电话。
来电显示：周玉芬女士。
姜澜看着那个名字，眼神没有一丝波澜，直接按了挂断。
很快，电话又响了起来。
她再次挂断。
第三次，她接了，顺手按了免提，把手机扔在茶几上。
“姜澜！你长本事了是吧！连**电话都敢挂了！”
周玉芬尖利的嗓音从听筒里传来，带着十足的火气。
“我在开会。”姜澜随口扯了个谎，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。
“开什么会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，你就是不想接我电话！我告诉你，你今天说的那叫什么话？啊？你要断了我们的钱？你还有没有良心！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，就是让你这么对我的？”
熟悉的控诉，熟悉的配方。
姜澜甚至能想象出她妈现在一手叉腰，一手指着空气，唾沫横飞的模样。
“妈，”姜澜打断了她的咆哮，“游戏规则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。”
“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，都在触发规则。”
“什么***规则！我是你妈！我管教你天经地义！你三十五了不结婚，我在外面都抬不起头！你……”
“您这个月的两万零花钱，没了。”
姜澜冷静地宣布。
电话那头，周玉芬的声音戛然而止，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。
空气安静了几秒钟。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？”周玉芬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。
“我说，您这个月的两万块，没了。因为您刚刚，提了‘结婚’和‘年纪’。”姜澜耐心地重复了一遍，像个没有感情的AI客服。
“……”
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，只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。
周玉芬显然是被气得不轻，但同时，她也真的慌了。
两万块！
她每个月拉着牌搭子去高档茶楼打牌、喝下午茶、做美容的钱，全从这里面出。
要是没了，她下个月怎么在那些老姐妹面前维持自己“女儿是上市公司老总”的体面？
“姜澜……你……你来真的？”周玉芬的声音软了下来，带着一丝试探。
“当然。”
“不……不是，我们是一家人啊，你怎么能……”
“妈，”姜澜再次打断她，“您如果想下个月拿到四万，现在最好的选择，就是挂掉电话。”
“……”
又是一阵沉默。
这一次，周玉fen没再说什么，电话被“啪”的一声挂断了。
姜澜拿起手机，看着结束通话的界面，脸上没什么表情。
她知道，这只是第一步。
她妈只是暂时被镇住了，但这个家的其他人，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。
果不其然。
第二天下午，她正在办公室看财报，秘书敲门进来。
“姜总，您弟弟姜涛先生来了，说有急事找您，没有预约。”
姜澜头也没抬。
“让他等着。”
“他说……如果您不见他，他就在公司大堂一直等。”
姜澜翻动报表的手指顿了顿。
又是这一招。
用她的“面子”来要挟她。
他知道她作为公司总裁，最不希望在员工面前上演家庭伦理剧。
“让他去三号会客室。”姜澜合上文件，揉了揉眉心。
看来，不把话说死，他们是不会明白的。
几分钟后，姜澜推开三号会客室的门。
姜涛正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，看到她进来，立刻迎了上来。
“姐！你总算肯见我了！”
姜澜没说话，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，示意他坐。
姜涛在她对面坐下，***手，一脸为难。
“姐，你昨天……是不是喝多了？怎么能说那种话呢？妈都快被你气出心脏病了！”
姜澜看着他，像在看一个陌生人。
“有事说事，我只有十分钟。”
姜涛被她冷漠的态度噎了一下，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。
“姐，是这样的……那个车……我们能不能先买了？小宇开学典礼，就下个礼拜，我想开新车去，给他长长脸。”
“我的条件，你忘了？”
“没忘没忘！”姜涛连忙摆手，“可是这事儿急啊！要不这样，我们保证，从今天开始，绝对一个字都不提！你先把车给我们买了，行不行？”
他这是想空手套白狼。
先拿到好处，再谈遵守规则。
姜澜差点气笑了。
“姜涛，你觉得我像傻子吗？”
姜涛的脸色彻底垮了。
他站起来，在姜澜面前走来走去，最后停在她面前，一咬牙，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。
“姐！我跟你说实话吧！”
“我们家……出事了！”
“我不是要买车，我是……我是在外面欠了点钱，急需四十万周转！你要是不帮我，我就死定了！”
他脸上带着惊慌和恐惧，看起来不像是假的。
姜了然的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
欠钱？
以她对自己这个弟弟的了解，从小就好高骛远，眼高手低。
之前给他的创业资金，不到半年就被他赔了个精光。
这次又是怎么回事？
“欠了谁的钱？多少？”她冷静地问。
“就是……就是跟朋友一起做了个投资，亏了……就四十万！姐，你先借我，我保证以后连本带利还给你！”姜涛眼神躲闪，不敢看她。
姜澜盯着他。
“哪个朋友？什么投资？”
“哎呀姐！你问那么清楚干嘛！你只要知道你再不帮我，你弟弟我就要被人卸掉一条腿了！”姜涛急得满头大汗。
卸掉一条腿？
这听起来可不像是普通的投资失败。
姜澜的心沉了下去。
她最担心的事，似乎正在发生。
她这个弟弟，可能惹上了不该惹的人。
但她没有立刻松口。
多年的商场经验告诉她，越是这种时候，越要冷静。
她必须先弄清楚事情的真相。
“钱，我不能现在给你。”
“在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之前，一分钱都没有。”
姜澜站起身，准备离开。
“姐！”姜涛一把拉住她的胳膊，声音里带上了哭腔，“你不能见死不救啊！我真的是你亲弟弟啊！”
姜澜甩开他的手，眼神冰冷。
“正因为你是我亲弟弟，我才不能让你拿着我的钱，去填一个又一个永远填不完的窟窿。”
“你先自己想清楚，什么时候准备说实话，什么时候再来找我。”
她拉开门，正要走出去。
会客室的门却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。
她的秘书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，声音都在发抖。
“姜总……楼下……楼下来了一群人，说是要找姜涛先生……还钱……”
